【长得俊】冬日之歌
林彦俊 x 尤长靖
“
任务099
目标：TR0919-尤长靖
结果：死亡
酬劳：地球身份
”
玻璃板上的红色字在浴室的水汽下若隐若现，冷淡的电子女声隔着水声也不甚清晰。
“Flora，你觉得我该接受吗？”男人语气漫不经心，对着镜子拨弄额前几缕被打湿的黑发。
“根据资料库，目标对象是来自旧地球的冬眠者，普通平民。击杀成功率——95%。”
“不过——”AI难得出现了犹豫的语气。
“不过什么？”
“这是第一个‘普通’平民对象，相较之下，酬劳过高。“
“啧，这世界上哪里会有普通对象会被追杀。”
“任务我接了。”
“任务099确认，地球年2118年8月19日生效，明日出发。”
男人将“地球身份“那行上的雾气擦去，难得展露出一丝笑意。
这四个字，对大部分太阳系的外围居民的意义不言而喻。适宜的重力环境，稳定的社会，真实的植被……
而对林彦俊，这些都没什么紧要，只是每次午夜梦回，他都会看见妈妈拉着他的手到后院，把木制的小盒子埋进了草地里，笑着跟他说：“
“我们的秘密都在这里了哦。”
背后是地球的蓝色天空，母亲的脸却因为逆光不论他怎么抬头都看不清。
他想回去，想找回他的家，也想找回中间中断的记忆……
“你好，我叫林彦俊。”微笑摆在了最佳的弧度，伸出的右手礼貌而客气。礼仪得体大概是林彦俊最讽刺的特点，配上小行星带居民中难得一见的干净面庞，极易让人心生好感放下防备，一半以上的目标对象都死在这该死的得体中。
对面的男生看起来不大，二十多岁的样子，眼睛明亮，无忧无虑的模样。
“你好，我叫尤长靖。”他似乎犹豫了一下，咬了咬嘴巴，还是伸出了自己的右手。
林彦俊垂眼，那只手有很多破口的新茧子，虽然有些狼狈，但看得出手的主人有认真的清理伤口，整只手没有油污，干干净净。
旧地球的居民，还是放不下那点体面，林彦俊在心里冷笑着，一个普通平民又能赚多少钱支付昂贵的水呢？
男生瞥见他的目光，似乎有些羞赧，缩了缩手，
“这是我醒过来之后找到的第一个工作，才干没多久，茧子没长厚就又被磨破了。”
看见对方不置可否的神情，急忙又补了一句：
“虽然没有做很久，但我合作去采矿的人对我评价都很好，你不要担心，我不会拖累你的。”
话毕从手上的透明操作板调出记录，向前滑动，传输给了对面的人。
林彦俊挑了挑眉，滑动了一下记录，评价确实很好，评语大多都是对方吃苦耐劳，言外之意就是活大部分都被这个男生做了，乐得清闲还拿同样的钱，当然五星好评。
“那我们，合作愉快。”林彦拿起放在驾驶位的衣服，扬了扬手里的操作板，向舱门外走去。
“合作愉快！”背后的声音似乎很雀跃。
旧地球的人是不是都有点傻？
林彦俊嗤笑了一声。
舱门关闭后，那张无忧无虑的脸松弛下来，面无表情了一会儿，不知道想到什么，神色竟有些悲戚。
“回溯号，给我一下林彦俊的资料。”语气冷漠地像另一个人。
“把他23岁第一次醒来的记录给我回放一下。”
尤长靖面前出现了一个年轻版的林彦俊，男孩从床上坐起来，神色茫然地听着面前的人告诉他因为父母犯了罪，所以他们都被逐出地球，但是因为飞船故障，导致大部分人丧生，其中包括他的父母。那人还给他提供了住所和工作，男孩双眼通红，紧咬着牙关，颤抖着在合约上签下了字。
全息投影因为信号干扰有些不稳定，提前结束了，观看的人露出了一个讽刺的笑。
真是一个乏善可陈的标准故事，这样的故事应该被复制了成千上万份，批发给了这些被格式化记忆植入虚假记忆的倒霉人。
33岁，他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十年，尤长靖看着舷窗外的寂静宇宙，又想起记忆里那一幕，眼泪化成一颗颗完美的透明球体，飘散在舱内。
他想他永远不会忘记，他坐在备用舱里，显示屏上的“冬日号”被突然袭击，所有人都被击倒了。操作舱被攻破之前，那个男孩或者应该叫男人，神色平静，让他启动撤离预案，最后似乎还笑了一下。
“嘶——”
尤长靖按了按太阳穴，头又开始疼了，记忆变得有些模糊，可能是长时间冬眠的副作用，当时因为要加速到0.5光速逃离，备用舱燃料不足以让他们到最近的安全区，只有关掉所有不必要的设备，进入冬眠。
这一睡就是八年啊，被飞船唤醒的时候，他看到这个数字，惶恐和不安争先恐后地把他淹没，那时候他连查询林彦俊的勇气都没有，害怕“状态”那一栏出现某两个字，于是躲在没有任何信息源的房间里，每日看着窗外日升日落，欺骗自己什么都没发生，也许林彦俊明天就会敲开他的门，告诉他，他回来了。
可是他内心深处知道，如果林彦俊侥幸逃脱了，那么他醒来接入系统那一刻，他们就会联系上。
但是没有。又或者他已经开始了新的生活……
敲门声打断了他漫无目的的思绪，
“我觉得你应该看一下这个。”
他幻想了那么多种可能，却没想到虽然林彦俊的姓名和样貌没有更改，但是履历却完全是另外一个人。他去档案局询问时，他们却告诉他这个人的档案隶属小行星带，不属于他们管辖。
他后来辗转来到了小行星带，花了半年的时间才进入那家林彦俊工作的太空垃圾清理公司。但这一年半以来，他从未没有碰上过林彦俊，直到这次清理任务。
今天他远远向他走来的时候，他还怀有一丝侥幸，他也许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需要隐藏，他还是记得他的。但他抬头望进了他的眼睛，那里冷冰冰的没有一丝温度，心里那点微末的希望被冰冻了。
“’回溯号’新清理任务抵达，请两位到驾驶舱。”
尤长靖听见系统的声音，回过神来，快速删除了日志上的查看记录，整理好表情，恢复到他们刚见面时的状态。
“新任务目的地：半人马座α星。”
林彦俊靠着墙壁面无表情，余光却看见旁边的人顿了一下。
“任务内容：清理废弃飞船并报废。”同时，废弃飞船的全息图投射在两人的面前。
旁边人似乎抖了一下，林彦俊不动声色地侧过头，那个笑嘻嘻的男孩子脸色苍白，眼神有些涣散。
“你还好吗？是不是生病了，去医疗室检测一下吧。“
林彦俊又摆出了温柔又礼貌的样子，把他扶到一旁坐下。
尤长靖沉默了良久，抬起头微笑地跟他说：“没事，我最近只是有点头疼，一会儿就好了。”
“那就好，你注意休息。”说完拍了拍男孩的肩便转身准备离开。
“你知道——”男孩扯住林彦俊的衣角，仰视着他，“这艘船叫什么吗？”
林彦俊回头看见尤长靖虽然脸色还有点苍白，但眼睛里似乎写满了好奇。
“不太清楚，”感觉对方还扯着他，无奈地跟他解释，“这种清理项目大多都是打捞不在册的船，因为这样，打捞的东西不用交给政府，可以自己保留。”
“不在册啊，原来是这样。”对方松开了手，头低下，双手撑着凳子，看不清神色。
林彦俊没去计较对方的表现，离开了驾驶舱。
他的任务很简单，让对方意外死亡。打捞废弃船这种项目意外死亡再简单不过。
其他的他不必去关心。
舱门关闭之后，男孩撑着凳子的手有些颤抖，带着身体也开始抖。
“这是冬日号啊，”男孩抬起头看着紧闭的舱门，眼泪又控制不住从眼眶逃逸。
“你怎么会不记得呢……”声音因为哽咽逐渐微不可闻。
太阳从舷窗照进来，距离遥远，没有温度，冷眼旁观着这两个人的活动。
命运总是这样嘲弄人，一个人在卧室里检查武器，计划怎么一击毙命；另一个人在驾驶舱研究“冬日号”构造，计划怎么唤起记忆。
宇宙即将入夜，长夜漫漫，故事才刚开始。
TBC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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